都什麼時候了

如果用多事之秋來描述事情多又千頭萬緒，有什麼可以來形容五味雜陳的歲末年冬？

活了這麼些年，將是頭一次隻身一人過農曆年節。
孤單有之，興奮有之； 輕鬆有之，感傷亦有之。
規劃著該去日本泡溫泉還是回香港去懷舊的當兒，
一種寂寥感突然飄進心裡。

沒有家人在身邊的除夕，該是什麼樣的心情？
老爹走了，還是要幫媽媽守歲。一個人在異鄉旅館的吧台喝點小酒吃花生，應該也可以撐到午夜。
行之有年的例行公事統統可以放下，或許，到了我為自己建立routine的時候。

該怎麼樣農曆年？ 這會是個挑戰。

放下，破壞，與重建。

颱風一走，天氣就立刻轉回炎夏模式。

正午時分頂著大太陽買便當回去跟老媽一起吃飯。一進門，媽大概是看到我滿頭大汗兼披頭散髮的模樣，她說了句：「真對不起啊，讓你大太陽還這樣去買便當。」
當時正在玄關脫鞋的我，隨口回了句：「幹嘛說對不起啊～真的要說也是姊姊們要說」。

媽沒吭氣。

吃完飯後坐在電視機前面她沒頭沒腦突然冒出一句，「可是我怎麼可能跟你姐的婆婆一起到美國住呢」

「蛤？什麼美國？」我說。

「妳不是在怪她們把我丟給妳一個人嗎？我已經很自愛了，也很少要求妳做什麼」

唉....

她整頓飯很安靜，約莫就是在心裡來來回回想著她的前途。

其實，當時冒出那句話，我心裡想的是，如果姊姊她們也在，至少可以分擔一下，而不是任何大小節日，週末，天氣熱，不舒服，或需要陪伴的事情，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可以輪流。
當然老媽很少主動開口要人做什麼，可是無形的壓力其實是讓人透不過氣的。

雖然說，很多無形的壓力也是自己給自己...沒人可怪。

我想，兩代之間，需要一台無敵翻譯機。

如果說我每一句話都被翻譯成這麼負面的感受，以後我只能不說話。或是不表達感覺。

老人家過度敏感，而我的神經過度大條。

距離

幾年前剛到歐洲工作的時候，發現普遍來說，人跟人的實體距離比亞洲人要遠些。
若是因為聽不清而試圖貼近對方，他們多半會後退一步，和對方保持固定的，不遠不近的距離。

不遠不近，不親不疏，彷彿才是人跟人之間最完美的距離。

跟小學同學重聚之後，發現即便大家都華髮已生，有些同學仍然維持著小女孩似的黏。
比方說，聚會之前要先碰面再一起去；結束一起回家。
一兩次我可以忍受，次數多了，我便開始不耐煩起來。
又不是幼稚園，小學低年級，要手牽手去上廁所？
仔細想想，我連那樣的時期都從缺。

LINE群組更是。

因為常常群聊，有些人好像倚賴那些對話帶來溫暖。
有時間，有興致的時候我會加入。
有時候只是潛水看看別人聊些什麼。
前幾天，整天沒加入聊天，就有同學捎來訊息「忙什麼？怎麼那麼安靜？」
我沒回答。
心裡想的是，跟你有什麼關係？
我有義務要加入群聊，或必須報告我不喜歡時時掛在ＬＩＮＥ上的怪癖嗎？

一個人進，一個人退，講的好聽在跳舞，講的實際點，一個too aggressive，一個只好閃。

跟老花眼一樣，太近會有壓力。

我想的是......

老媽是附近一家超市的會員。每次結賬時報她的手機號碼，收銀員便會尊稱一聲 「Ｘ太太」。 聽到這個稱謂總是讓我百感交集。

從前她常常戲稱，會嫁給我爹也是因為他的姓氏超凡脫俗，總比其他菜市場姓氏後面加個太太兩字讓人聽起來舒坦。爹在的時候，她總是將這段婚姻批評得一文不值，好像她受了很大的委屈才跟了這個人一輩子。 委屈，卻又心甘情願姓他的姓。這是我永遠無法理解的感情。

以前的女人大概不認為自己有選擇，任何事都是不得已，沒辦法。受了氣，除了怨天尤人，約莫沒什麼更有效的發洩管道。
有信仰的也許會說是神的安排或試煉，沒有神可依靠的大多咎於上輩子造太多孽。這樣不快樂地過了一輩子，憂鬱到眉頭深深印著兩條平行的皺紋。
老爹走了以後，她更是少有笑容。

如今聽到人稱她 「Ｘ太太」，想起的是那個男人，還是自己？

You know you are getting old......

前幾天朋友看我一坐下就長噓一口氣，她說 「妳知道，公車捷運上一坐下就會滿足地嘆一口氣的都是老人」。   過兩天坐公車發現自己真的犯了這個毛病。

有些老化的徵兆存在於自然活動中，我的另一個觀察是，年輕女孩相見，多半互讚衣著鞋包化妝，年紀稍微大一點可能會以「妳好瘦噢』當做開場白兼稱讚，只有年紀大了才會聽到 「你/妳氣色真好」。

拉皮注射膠原蛋白，沒有一樣產品可以掩蓋這些行為上的老化啊......